停顿了一下，秦晓麦抬头，发现莫源已经摘下了墨镜，正在用那双明晃晃的大眼睛瞧着她。她安静了几秒，说：“嗯，刚刚跟我回家过年回来。”

感觉到莫源的身子一震，秦晓麦看着他青白的脸色，下定了决心。“莫源，我一直把你当做弟弟，当做好哥们儿好朋友……”

“就是没有把我当过男人。”莫源打断她，苦涩的笑容挂在嘴角。“真糗啊，我一个当红小鲜肉居然被发了好人卡。麦麦，虽然那天在阳台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还是抱着少许的幻想，幻想着只要你们不在一起我还是有机会的。”

“看来我真的错了。”莫源眼眶有些发红，小声道，“现在……心痛得要死。”

看到莫源的表情，秦晓麦沉默不敢再说一个字。

莫源坐在她对面，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她有点懊悔，可又觉得自己没做错。

菏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完电话走到了桌子旁边，看到两人脸色奇怪，目光停留在秦晓麦脸上：“怎么了？”

她淡笑着摇摇头，莫源说：“姐，我要哭了。”

菏泽看着他悲伤的表情，从桌上拿起莫源的墨镜递给他：“你今天还有通告，刚才打电话来让过去。”

“别哭丧着脸，等会帅气的脸不见人了？”菏泽轻声安慰着。“我今天多给你打包一份奶黄包带走……”

此情此景中，秦晓麦幡然醒悟，她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发小的情感状态。菏泽是一个多么要强清冷的人，但会为了莫源三方四次去哄。看着菏泽眼底的温柔，秦晓麦心头猛然一惊，菏泽不会是喜欢莫源吧……

三人在早茶屋分开后，秦晓麦去了公司，早上还是艳阳天，现在有些阴阴沉沉。

L市街道上的年味还未散去，新年的气象各处尽显，秦晓麦走在人行道上。最近的天气有点多变，一会儿艳阳，一会儿大风。马路上车流川息，L市多风的春日在年后悄然来临，街道两旁的树冠头嫩枝繁茂，抓紧春日的时光抽枝发芽。

在前往公司的路上她收到了两条信息，是航班出票的消息，不一会儿周琛宇也发来了微信，问她有没有收到出票短信。

冷面脑残：收到了么？

麦丫丫：（Emoji表情）

冷面脑残：哦。

看着聊天界面上给周琛宇的备注，秦晓麦霎时觉得有点刺眼，但别的情侣间使用的各种亲昵昵称又令她有些恶寒，她寻思了一路，也没有想到合适的。

AM大厦新年气象万千，大厅被装饰得明亮大气，正中央还挂了一个大大的福字，一看就是出自王阮之手，专门博人眼球。秦晓麦叹了一口气，直接去了二十五楼王阮的办公室。敲门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安子天。

三十夜里临时走，不知道他这个年过得如何，脸庞上显得有几分倦怠沧桑，青色的胡渣未剃，对于平时生活要求极高的安子天而言，令人十分意外。

看到秦晓麦来，王阮笑脸相迎，一个红包就塞到秦晓麦手心里：“新年发财啊，我的大作家。”

难得见王阮大红包，秦晓麦受宠若惊，这么抠门的老男人也有洗心革面的一天？！

她还在发愣，又听王阮道：“听安总说你们家年夜饭很好吃呀！”

王阮一定又嗅到了八怪的气味才会如此兴奋，前面给家里汇报周琛宇，现在又变成安子天了？秦晓麦笑了笑没有回答，打了声招呼在安子天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我刚刚在和王总说你家的年夜饭令人回味，还想再吃。”安子天微微眯眼，嘴唇扬起来。

秦晓麦听见他的话，脑袋里嗡嗡作响。

先是冒充她男朋友去家里过年，回来了还说这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秦晓麦搞不懂安子天子安想什么，好像有意无意的要跟她拉近距离。

她微微蹙了蹙眉头，想了一下说：“安总平日山珍海味，偶尔吃点家长菜肯定会觉得新鲜，再尝可能就没有感觉了。”

大概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接话，安子天用一个淡淡的笑来缓和。那沉浸在眼眸里的笑意深而无温，恰到好处的标准式。

“听说你明天要动身去挪威了？”他转移话题道。

点点头，秦晓麦应道：“是的。”

“两个演员是我们公司与星方航空一起选的新人，导演是王总推荐的。新演员上道，还劳烦你多费点心。”

她讨厌这种表面上的说辞，安子天的一言一行，真的贯彻了岁月的洗礼。社会的磨砺似乎已经将他的棱角磨得圆滑，她不由得心生好奇，曾经风靡校园的钢琴王子在放弃梦想后是否成为了自己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秦晓麦注视着安子天，发现他也正盯着自己看，两人视线交汇停顿了几秒，她才缓缓开口：“那天听安总说到雅妮小姐，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安子天眉头一皱，抬手揉了揉额角：“雅妮在拍最后一场戏的时候手受伤了，幸好不太严重。”

秦晓麦一听，真是佩服安子天的保密工作。雅妮这么红，网上竟然一片静悄悄的，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雅妮喜静，除了工作之外很少做引人注目的事情。”他莞尔一笑，明摆着是看透了秦晓麦的心思。说到这里，安子天的目光投向王阮调侃说，“倒是莫源，我们这边的曝光率真的赶不上，羡煞旁人。”

王阮脸色一青，莫源年前的幺蛾子没少让他掉头发。一个人人缘究竟是有多不好要被人用这种方法诬陷？原本对方家属说好了会接受媒体采访出面说清，最后只发表了一两句然后玩失踪了。

但话又说回来，年后曝光率真正高的是一个正在参加真人秀的外国男人，而这个真人秀王阮年前也给莫源报了，最近准备入队。令他意外的是对方好像认识莫源？

“对了王总，那几个投资人好像对莫源饰演《制服》里的男角色有些意见，我希望后面你能出面解释一下。”安子天嘴角笑容淡淡：“莫源最近负面消息有点多，他们希望可以考虑一下其他优秀的男艺人。”

“高乐娱乐公司下的方里好像还不错，大家也都在积极推荐，哎，真伤脑子呢。”安子天如是说。

闻言王阮一愣，秦晓麦一惊，气氛彻底凝固了。方里跟莫源算是工作上的劲敌，方里在莫源后出道，风格出路跟莫源走得是一模一样，只不过关于方里的报道总是正面的，不像莫源三天两头捅娄子。

三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谈了一下，安子天便先离开了。秦晓麦留下和王阮交谈了明天的行程，又见了导演讨论了剧本，才离开公司。

出了大厅秦晓麦看到了安子天，他靠在一辆保时捷上看着自己，扬了扬唇：“动作挺慢。”

她心底漏了一拍，惜时如金的安子天居然在楼下等了她两个小时？

“去喝咖啡？”

秦晓麦看了他一眼，从单肩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他：“不用了，你不就是要照片吗？”

这张照片是所有学生会干部的毕业合影，秦晓麦站在安子天旁边，像一只依偎着的小鸟，抿着唇红着脸，小心翼翼地站在他旁边。她不会像此刻一样露出不耐烦的情绪，那时她的眼睛永远都注视着他。

大学最后的那一出乌龙，到底是谁和她表了白还消失得无影无踪？安子天一直想知道。

“我先走了，我男朋友在等我。”

她微微一笑，礼貌又疏离。安子天看着她绝尘而去的背影，心里意外的烦躁不悦。

那一张照片算是她和安子天唯一的合影，事到如今秦晓麦明白，当年安子天对她的有意无意，对她的照顾有加，其实是对所有靠近他的女生都一样，他只是享受着被人追逐、被人注视的感觉。

回到公寓，周琛宇家的门是开着的。秦晓麦往门里探了探脑袋，没看见人影，便直接进了屋。

“周琛宇？”

她叫唤了一声，对方没有回答。

秦晓麦有些奇怪，听到洗漱间传来声响，她顺着声音走过去。

“你是谁？”

看着洗漱间里正在熨衣服的陌生女人，秦晓麦不由得一惊。哪知女人看到她，瞪大眼睛愣了几秒，立刻把手里的熨斗一扔，直接冲出了屋子。

“你等一下！”

那女人跑得飞快，秦晓麦追出去时候她已经进了安全出口的楼梯。秦晓麦给周琛宇打了电话，问：“你请了保洁阿姨吗？我刚刚喊她，她就跑了。”

听筒那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周琛宇顿了顿，嗓音低沉：“……晓麦，那个人应该是我母亲。”

——

周琛宇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吗？她从来没有听过他提起自己的母亲，如果那个人是周琛宇的母亲，为什么要仓皇逃走呢？脑子糊成一片，她还想继续问，可是周琛宇已经挂断了电话。

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候秦晓麦脑海里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周琛宇电话无法接通，她联系不上他了。没有航班，他会去哪里？

夜色浓稠，隔壁阳台也一直没有灯光亮起，没有回来，原本约好要去给秦父送东西便没有去。后来她窝在被窝里一直等，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梦里她见到了自己的母亲，梦见自己去了美国探望她，母亲依旧年轻漂亮，手里捧着她最爱吃的抹茶蛋糕喊她过去。

因为太想念了，忽略了蛋糕直接跑过去抱着母亲嚎啕大哭，哭着哭着就从梦里醒了过来。秦晓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窗户外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她抬手擦了擦，两颊湿漉漉的。她看着自己的手，回想着梦里抱住母亲身体的那种触感，心里难受得发慌。

这么些年，她好几次询问母亲的住处，都被拒绝了。她无法理解，母亲难道不想见自己的孩子吗？她就真的这么绝情，忍心不再与她来往？

手机嗡嗡震了震，是周琛宇。

“喂……”

“醒了吗？收一下准备出发了。”

秦晓麦听着他的声音，抓着电话一下子哭了。“周琛宇……我想我妈妈……”

去到机场的时候秦晓麦的眼睛依然有点红，周琛宇握着她的手，就像牵了个小孩子，一路带她办完了乘机手续。两人在登机口旁的座位上等着导演和演员汇合，却意外的遇到了项昊。

“哦哟哟，代言人。”

听他调侃，周琛宇剑眉轻挑，唇畔浮现出笑意：“今天麻烦你悠着点飞。”

项昊一听，当即瘪了瘪嘴，看向秦晓麦：“你是秦作家吧？今天坐我的航班哦！”

他露齿一笑，样子十分亲和。周琛宇看了看手表，轻笑着：“出来上厕所耽搁这么久，就不怕顾倩给你吃爆锤？你们今天不是一起飞么？”

项昊饱含深意地看了周琛宇一眼，更多的是一种愤愤的情绪，他走到登机口实在忍不住，转身对周琛宇说：“你太缺德了。”

看着那道背影，周琛宇忍不住笑出了声：“全天下大概只有顾倩治得了他了。”

说着，他对秦晓麦解释道：“他和顾倩都是飞行员，也是一对。”

早就听周琛宇说他的死搭档项昊是个很厉害的人，今天看到完全没有一点架子。一对情侣的工作都是飞行员，秦晓麦觉得很有意思。

故地重游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有太多的心绪包含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