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麦在病房门口站了一会儿，见莫源寸步不离陪着她，心里稍微放心一些。在走廊的过道里，她给远在鲁本斯的周琛宇发去了微信视频，那边还是下午。

“她现在怎么样？”周琛宇问。

“一直在睡，医生说要等行了以后才知道情况。”

周琛宇蹙了蹙剑眉，说：“你也别太累了，照顾好自己。不过……安仲尼和金帅真是能帮得上忙。”

秦晓麦笑了笑，“难道你现在还在吃醋？安仲尼不是已经负荆请罪了。”

“是跟你请又不是跟我。”低沉的嗓音悦耳动听，周琛宇想了想，：“我觉得他也挺危险的，万一是安子天派来的奸细。”

秦晓麦翻了个白眼：“这么狗血，作家的脑洞都没有你的大。”

他说：“这怪我？我可是跟作家学的。”

秦晓麦说不过他，嘟了嘟嘴，表示抗议。

视频那头男人俊逸的脸庞上带着微笑，墨黑的瞳眸静静地盯着秦晓麦，轻声道：“我想你了。”

到了这个时候，听到他说类似的话，秦晓麦的心还是会狂跳不止，她对于周琛宇的免疫力变得越来越差。没有来由的，脸红心跳。

周琛宇瞧她羞赧的样子，禁不住弯了弯嘴角，“回程的时候告诉你。”

秦晓麦点点头，跟周琛宇挂断视频，回病房照顾菏泽。

——

鲁本斯迪德都机场，进出港航班有序正常。周琛宇做完飞行检查，跟秦晓麦发了消息，告诉她航班在当地时间下午两点时候起飞。

这次搭档除了老机长还有一位新进公司的外国机长，人还不错，不过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不是适应不了鲁本斯干燥炎热的气候。

航班正在上客，周琛宇看了一眼窗外，停机坪外围惊鸟飞起，这在机场附近见怪不怪，毕竟每次航班起降前都要鸣枪驱鸟。

“师兄，一会儿回L市我在还你笔记本好不好？”

周琛宇看了一眼身后的徐哲宁，这次他们两一个机组。“都拿了三个多月了还不打算还我呢？”

“这里面都是精华啊师兄！多亏你啊，这次复训考核才没有挂。”徐哲宁笑道。

周琛宇沉静的眉目间染上一点笑意，感叹道：“前面考核我差点挂了，还好后面给我重考的机会。”

徐哲宁凑上来，一本正经道：“我听说真的有人抽到了那个变态题目……”

蹙了蹙眉，周琛宇反问：“什么？单发加液压AB系统失效啊？”

“无指引能飞下来，我们公司秦教员算一个吧，强大的臂力。”

两人正说着，机长从舱外走了进来，正准备跟人打招呼呢，突然感觉飞机一阵摇晃，紧接着飞机一跳然后轰隆一响。

“地震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只见外面地动山摇，一条裂缝像一道口子在地上划开，人们四处奔逃到开阔地地方。

四周充斥着尖叫和推挤，有人摔倒，有人受伤。

强烈的地震持续了十几秒钟，周琛宇勉强稳住身体，感觉震感不那么明显后，听到机长大喊：“下客！”

地震让XU774航班的飞机跳出了挡轮障碍，机身与对接的客梯车发生了剐蹭。

“所有人下去等着！”

周琛宇拿起对讲机试图想要联系塔台，可是发现机场已经停电，无线电频也受到了严重的干扰。此时，一架国内飞来迪德都的航班正在空中盘旋，无法在地震中降落，被迫返航。

由于地震机场封闭，全部航班都停飞了，人员撤离到了外面。到处都是滞留的旅客，破损的设施一片狼藉。

周琛宇拿出手机尝试联系秦晓麦，可是信息不知道是否发出去。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机场人处在关闭状态，国内却已翻了天。

秦晓麦坐在病房里呆呆地看着新闻，随着手机嗡嗡一震，是周琛宇发来的信息。8.0级的地震，她的心也好像地震了一般，拉开了长长的口子。

“琛宇！”

秦晓麦尝试各种方法飞速地拨打着周琛宇的电话，但是无法接通，整颗心都悬了起来。虽然他已在短信内容里告知她并无大碍，可是新闻里那些画面令她无法安心。

她尝试着拨打项昊和顾倩的电话，可都无人接听。她想了一下，又尝试着拨了另外一个电话。

“晓麦。”

“周琛宇在鲁本斯！”

“我想见他！我想见他！”她哭着喊着，揪住心口，哭泣道，“你帮我……你帮我……”

那边沉默了很久，等到秦晓麦情绪缓和了一些，他才缓缓道：“晓麦，爸爸收到紧急调动，要到鲁本斯接被困的同胞。”

秦晓麦血液凝结，一下子懵了。

中国同胞滞留在鲁本斯的迪德都机场，国家马上做出了应急措施，民航局派出飞机前往鲁本斯不惜一切接回被困同胞。

“为什么……”秦晓麦有些忍不住，鼻子狠狠一酸，落泪了。

秦伟贤轻轻唤了她一声，算是父亲给予女儿的安慰。

“麦麦，爸爸曾经是一名军人，为人名服务。而现在身为民航人，同样在第一线为人民服务。”

“你想想那些滞留在国外的同胞，他们刚刚经历了生死磨难，可能吃不上饭喝不上水，他们多么盼望着回家，多么期望有谁能够来拯救……”

秦伟贤的话语是沉重而肯定的，他笑了笑，说：“今晚我们会第一次夜航飞跃珠穆朗玛峰，你别担心，琛宇那小子的航班只要迪德都机场一开放，肯定能在今天回来。”

她从小无法理解父亲的工作，也无法理解为何母亲可以做到那样的理解。她抱怨过，苦恼过，负气过，也绝望过……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突然理解了这个行业，突然觉得一阵心疼。

想到那被困在他国的同胞们，他们正在经历怎样的痛苦磨难，而此时此刻能拯救他们带他们回家的，是驾驶着铁鸟冲上云霄的民航人。

这里面有她的父亲，还有她的爱人。

“爸，你要小心。”

这一声呼唤秦伟贤已经好几年没有听过，他沉默了很久很久，笑道：“放心。”

——

二月份的鲁本斯早晚温差极大，冰冷的机场里到处都是等待的人。机场没有任何物资补给，很冷，人们只能三五群的围坐在一起取暖，

周琛宇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下午六点四十，剐蹭发生后航班飞机被紧急监测评估，刚刚地服已经上来通知，飞机通过监测后不影响飞行安全，机场可能会很快开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站在候机楼，抬眼凝望着那些被困的旅客，心里一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一定要把他们安全带回家。

因为一个恩人认识了民航，从而从上了这条道路。他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但他无比清晰的明白，每一次飞行都需要做到起落平安。

“机场开放，可以飞了。”

接到通知，XU774航班重新开始登机，飞机顺利起飞。

看着满目疮痍地土地，到处都是地震后狼藉的场景，周琛宇的心绪难以言喻。这片土地被地震折磨得面目全非，那些正在经历着磨难的人，在几个小时前全然不知道可能会发生这样一场浩劫。

他侧头看了看窗外，心里面忽然很想念一个人，想念她的笑容，想念她的闹情绪和偶尔的撒娇。看着阳光在云端一点一点的隐匿，想要珍惜时光的感觉更加清晰强烈。

三十分钟后他飞机就要降落，带着几个小时前经历生死的同胞安全地回到了这片熟悉的土地。她一定担心坏了，见面之后他一定要紧紧地拥抱她。

“机长，我告诉您个秘密。”

老机长一侧头，笑问：“什么秘密？”

“我想跟心爱的女人求婚。”周琛宇蹙了蹙眉，又加上一句，“可我担心她不会同意。”

“姑娘家自然要含蓄一下。不过要是真走到感情沉腻的那个份上，你不求婚，女孩子都会跟你求婚的。”

老机长感叹道：“在经历过甜蜜，争吵，磨难以及各种事情后，如果还是觉得非这个人不可，那么过一辈子，又何尝不可？”

周琛宇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即笑开，“您这高空感情咨询师的名号真不是瞎取的。”

两人正笑着，徐哲宁突然冲进驾驶舱，惊慌道：“机长，那个老外机长在厕所里晕倒了！”

老机长眉头一蹙，“去找乘务长，让她看看乘客了里有没有医生！另外……”

这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听见窗外“砰”的沉闷一响，随后是机身剧烈的颤抖，紧接着飞机琥珀色主警告灯忽然亮了起来，指示OVERHEAT。红色火警指示灯亮，并伴随着刺耳的警铃声。

“什么情况？”

老机长一回头，看到一号发动机过热灯亮了起来。他提起手柄向左右转动，拧眉道：“左侧发动机着火了。”

徐哲宁懵了一下：“是鸟击？”

周琛宇蹙紧眉头协助老机长操作，左发自动关闭，开始改平增速。

看到左侧发动机灭火手柄红灯熄灭，老机长一拧眉，分别对周琛宇和徐哲宁道：“联系管制，叫乘务长！”

周琛宇拉下对讲机，连续喊道：“Mayday,Mayday,Mayday……”

喊完乘务长后听到这三个字母，才入茅庐的徐哲宁吓得已经说不出话。等周琛宇与管制沟通完毕，他抽出一号发动机着火检查单，开始执行操作。

自动油门脱开，手柄收到光洁形态，正配合着，飞机突然又是一阵强烈地震动。机长拧紧眉头，稍微降低了点空速和高度。

两人密切配合，完成左发火警检查单，准备降落在青阳机场。

机组已经做好了降落的准备，想不到主告诫灯又忽然亮了起来，指示FLT CONT故障，自动驾驶断开，四个液压泵低压灯全都亮了起来。备用系统面板上，AB系统备用方向舵低压灯和偏航阻尼故障灯也亮了起来。

此时无论是老机长还是周琛宇，额头上都已经溢出了细密的冷汗，徐哲宁坐在后座看着眼前的场景，一副绝望的神情浮上了脸庞。

“单发加液压AB系统失效……不会这么背吧……”

周琛宇看着仪表盘的这一幕，沉稳平静的脸庞上露出了艰难的神情。

晓麦……